从一季度发布的一系列数据，尤其是3月份的数据看，表面上中国经济确实有回暖的迹象，各种指标都在向好的方向转变，但是据此判断中国经济开始回暖还是要特别谨慎。这种回暖现象究竟是可持续的，还是不可持续的？我的观点是，这种回暖现象能否持续下去仍然存在着很多不确定因素。

一、中国经济持续回暖的挑战何在？

挑战1：国际经济形势仍不乐观

对于国际经济形势的判断，当然也是见仁见智。到底美国经济、世界经济什么时候开始回暖、开始复苏？国外政府官员与官方机构一般认为到2009年末美国经济将开始缓慢复苏。但是从最新的情况来看，对美国经济何时复苏的预期越来越悲观。两个星期前，在我们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召开的中国高层发展论坛上，参会的国外企业家们、特别是国外的学者们都认为美国经济问题非常严重，金融的问题、房地产的问题以及其他问题在短期内根本解决不了，美国经济至少要到2010年底才可能慢慢恢复。但是，不排除在今年二、三季度的时候会有一次小阳春现象。美国政府近几个月来的大规模的投入可能在短期内会将经济企稳甚至小量回升，但是过一个季度后美国经济还会下滑。从美国房地产市场最新的数据来看，今年二月份新开工的数据不错，但三月份数据又下滑了。这次美国经济危机不是正常情况下的一次调整，而是一次大的金融泡沫的消除，是一次大的结构性的变化。如果美国经济真的要到2010年末才开始恢复，而且是缓慢恢复的话，那么我们的进出口市场在短期内或者在一年多的时间内，可能都不太容易恢复或者企稳。也就是说，对于我们面临的外部环境，要做较坏的打算。

挑战2：我们的中小企业撑不了多久

我们最近到浙江宁波地区调研，现在看来中小企业支撑不了这么长的时间，特别是出口型的企业。现在大部分企业还在撑着，变相的减员，工厂还没有全部关停，基本上在苟延残喘。如果美国经济调整的时间太长，资金链就会断，现在很多企业在赔钱运作，时间长了就撑不下去。而现在政府要求企业要履行社会责任、不要减员，对老板来说其它减少成本的方式也不多。最近其他国家又有新一轮的减员浪潮，他们的民间企业可以很快的减少成本。我国在这个方面受劳动合同法或者别的各种各样原因的阻碍，企业不宜调整成本，时间一长，中小企业的情况会更困难。

挑战3：4万亿元能带动多少民间投资还是一个未知数

目前的中国经济回暖是政策强刺激的结果。一方面是去年年末增加了好几千亿元的投入，另外一方面是今年的2万亿元开始启动，特别是一季度4.58万亿元的新增贷款，所起的作用恐怕比财政政策还大。但是，这4万亿元到底可以带动多少民间投资进入市场还是一个未知数，民间投资的前景不是很看好。如果民间投资带动不起来，仅靠国家投资，今年是2万亿元，如果明年还是2万亿元，那么2010年的投资增长就很难保证总体经济8%以上的增长。

挑战4：贷款高速增长不可持续

从贷款来看，今年前三个月多投了4.58万亿元，未来能否保持这个速度很值得怀疑。现在很多银行认为可能到第三、第四季度新增贷款又开始收缩，或者资金的情况又开始出现一些问题。还有一些人认为现在这4.58万亿元的新增贷款可能是一个假象（有相当部分的票价贴现）。因为贴现利率和存款利率之间有一个利差的存在，很多企业倒腾票据在中间赚钱。但如果贴现率变化了，那么当前这种不正常的存款和贷款高速增长也不可持续了。

小结

目前的这种情况下，国际经济形势还是比较困难，当前的回暖不一定能持续，部分经济学家担心中国经济会走W型的复苏路径。我国今年可能保8%成功，但是如果美国经济要到2011年才回暖， 明年再保8%就比较困难。如果国际经济形势进一步恶化，今年下半年能否保持这种回暖态势还不一定。

二、应对挑战的建议

中国需不需要第二轮刺激经济计划？我觉得如果把第二轮的经济刺激计划仅想成是由国家拿出更多的钱来投国有企业，投大建设项目，那么这样的刺激计划没有也罢。 第二轮的经济刺激计划应该设计成在进一步的优化结构，促进中小企业、民间投资、消费方面加大力度，不一定需要国家投入太多的钱，需要的是国家推出一批改革的政策，一批比较强有力的改革措施。

第二轮的经济刺激计划应该首先把重点放在中小企业和就业上。十大产业振兴计划有提到中小企业，但是还看不到有力的措施。我们最近到宁波去调研，宁波的中小企业的老板认为他们还没有感到政策的温暖。确实这4.5万亿的新增贷款绝大部分没有到中小企业上。我们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入手：

1、推出针对中小企业的缓税政策

如果2009年情况进一步恶化，可以考虑启动一个给所有的中小企业缓税50%的政策。让2009年所有的中小企业交税只交50%，包括是所得税、流转税与增值税等。2011年经济情况好转后，企业再分五年逐渐把这笔税还回来。缓税的好处是：第一，能够大力度的惠及到每一个中小企业。第二，对国家的财政支出不会造成问题。国家现在马上可以发一笔等量国债。今年先用这个债务收入作为财政的支出，这种方式比一些学者提出的减税的方式就要好。因为减税的话这笔钱就没有了，缓税只是晚几年把钱收回来还债。第三，对中小企业扶持力度大，减税总量大概在1万亿元到1.5万亿元左右。操作起来也非常简单，最后， 它是惠及所有的中小企业，不会造成一种苦乐不均、扭曲市场的问题。

2、加快放行多元化金融机构准入的速度

中小企业贷款难仍然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仅仅依靠商业银行的这一途径还不够。加快小额贷款公司等多元化中小企业融资渠道的推广，不但能在短期内解决一部分中小企业贷款难的问题，长期来看，还能成为我国民间资金进入金融市场的一个很好的方式。

目前小额贷款公司发展非常快，到目前为止已经400多家，因为申请开办小额贷款公司的人很多，僧多粥少，各地不得不提高门槛。比如宁波一个小额贷款公司注册资本都要1亿到2亿人民币，门槛很高，但是愿意进去的人还很多。

但小额贷款公司的发展还存在着问题。

第一个困惑是后续资金问题。小额贷款公司1到2亿的资本金两三个月贷出去了，下一步的资金来源在哪里。以前说小额贷款公司可以得到一部分的批发贷款，这种批发贷款现在落实的还不够。既然有这些贷款公司可以较好地给中小企业贷款，国家又是想贷给中小企业的话，能不能考虑有专门的机构来从事给好的小额贷款公司提供批发贷款。

第二个是税收的困惑。小额贷款公司完全按照一般公司的税收，对于金融行业来说税收成本非常高。比如，小额贷款公司的贷款两三个月周转一次，周转一次收一次印花税，银行和农信社的所得税是按照存贷差收的，而小额贷款公司是按照全额收的，税收负担非常重。既然我们对很多外资企业能免税，对农村信用合作社有很多税收的减免，对承担同样责任的小额贷款公司能不能也有一些税收的优惠？

3、通过大学生推广中小企业电子商务

大学生就业的问题已经成为严重的社会问题。大学生失业情况可能比农民工失业情况还紧迫。现在中小企业都不愿意雇大学生，我们提议通过给大学生短期培训，把他们培养成推广电子商务的一个大军。从目前来说，电子商务是中小企业的未来发展平台，中小企业可以通过电子商务的方法减少成本并且扩大市场。现在把大学生培训成推广中小企业电子商务“推广工程师”的话，不但可以解决部分大学生就业的问题，还可以加快中小企业电子商务的推广速度。

4、就业优先的一个重要抓手——完善就业统计

要解决就业的问题，必要条件就是把劳动统计做好。要让各地政府重视就业，首先就应该把就业统计做好，要能够像每个月定期公布工业增加值、通货膨胀率一样，每个月定期公布各地的失业率与新增就业人数，农民工的就业也应该包括进来，这样就可以看出各地对新增就业的贡献。同样地， 每个省再公布各个市的。 如果把失业情况和就业情况定期的比较准确公布出来，有了各地区就业情况表现好坏的标准，自然会对各级政府产生压力。 他们就会重视就业，重视中小企业发展。只有把就业统计做好了，做准确了，做及时了，才真正地把就业问题作为地方政府考核的一个标准。

就业统计难不难？下决心去做就不难。从技术上来说， 就业统计比其他的统计相对还容易一些。 一个大活人有没有工作有什么难统计的。 难就难在我们的统计方式上。 难也难在各个部门扯皮上。 全世界各国都能每个月提供就业数，为什么我们不行？ 就业统计制度可以借鉴国际上抽样调查的方式，一定不能用逐级上报的方法， 否则水分太大。把就业统计做好，才能解决各地政府长期以来对中小企业口惠实不至的问题。就业是关系中国未来发展的重要问题，需要统计部门和劳动部门赶紧行动起来，共同努力把它做好。

三、结论

总结一下，我觉得现在对经济状况不能过于乐观，保持我国经济的回暖可持性，现在应该提到议事日程上来，有必要的话，可以考虑第二轮的启动刺激计划。这个计划的重点可能不要以政府拿钱为主，而是以帮助中小企业和调动民间投资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