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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副秘书长汤敏
IMF为何提高中国投票权?
路倩雯
 

近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总裁卡恩表示,中国作为全球最强大的新兴国家,已准备好在全球金融体系中扮演更重要的角色,“唯一巨大的改变将是中国的投票权”。

在9月底召开的G20匹兹堡峰会上,各国首脑同意对IMF中各国的投票权分配进行改革。按照设想,将从发达国家的份额中拿出5%分配给新兴国家,使得二者的投票权份额对比达到52:48。

IMF为何要提高发展中国家尤其是中国的投票权?中国为此需要承担哪些责任和挑战?对此,本报专访了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副秘书长汤敏。

经济危机是诱因
 
问:IMF为何提出要提高发展中国家投票权?尤其强调要提高中国的投票权?

汤敏:目前中国在 IMF中的投票权为3.66%,居第六位。这是比较低的,这与中国加入IMF时的国力较弱有关。2008年中国GDP占到世界GDP的7.1%,如果算上PPP(购买力平价),这一比例就更高了。从这个方面说,应该增加中国的投票权。

问题是,现在不只是中国的投票权,IMF对整个发展中国家都是偏低的。IMF在成立时,发展中国家在整个世界经济中的实力还非常弱,当时分给发展中国家的投票权比较低。发展中国家的增长速度比发达国家快,发展中国家在国际事务中的作用越来越大,应该与时俱进地增加发展中国家投票权。

总体来说,这里涉及一个政治斗争的问题,发达国家不愿意让发展中国家在IMF中占大头,否则,发达国家在世界经济中的话语权就会减弱。这是一个博弈的过程。

问:为什么在经济危机中提出这个议题?

汤敏:提高发展中国家在国际组织中的话语权,是发展中国家长期的要求。但是,长期以来,这一议题一直被拖延着。国际经济与金融事务,大体上由G7来左右。但在金融危机以后,发达国家发现,没有发展中国家一起参与整个世界事务是不行的。过去那种长期把发展中国家排除在外的管理模式肯定有问题,所以这次不仅IMF要提高发展中国家投票权,G8也扩大为了G20。让一些影响比较大的发展中国家参与进来。这是大势所趋。同样,IMF也在反映这种变化,顺应这种大趋势。发展中国家尤其是大的发展中国家在世界经济中的话语权越来越强了。

经济危机是一个导火索。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需要共克时艰。这个时候,本来早就应该解决的问题就提上了议事日程。在这种时候,也发达国家也更容易做出让步。

中国声音将会更强
 

问:您认为提高投票权对IMF和对中国有什么好处呢?

汤敏:对IMF来说,增加中国和其他发展中国家的投票权使它更能反映发展中国家的声音,使IMF的运作更平衡一些,使IMF职员在工作中反映发展中国家意愿的时候能够得到更多的支持。对改进IMF来说,是很好的一个机会。

对中国来说,它能使我们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中发挥更大的作用。一个是能够更好地保护我们自己的利益,还能更有力地反映广大发展中国家的需求。提高投票权使我们在IMF更活跃,声音更强,我们的地位能得到别人更多的尊重。另外,投票权强了以后大家都要来说服你,中国的地位就有所提高,这在国际谈判中是非常重要的。所以说,提高投票权对中国更有利。

问:中国在IMF扮演更重要的角色,拥有更多的发言权,也意味着承担更多的风险。那么提高投票权后,中国所面临的挑战是什么?

汤敏:在IMF中,中国要做一个负责任的大国,就要承担更多的义务。首先是要提高资金的投入,也就是增加股本金。还有就是在重大的国际事务问题上,要有一个照顾大多数国家的立场。还要有帮助贫困国家的意愿。有时甚至要拿出一些资金。 比如最近中国购买了500亿美元的IMF债券,就是中国帮助贫困国家的具体表现。

关键在于建设性
 

问:要做好准备承担更多的责任,中国怎样应对这些挑战?

汤敏:对中国来说,能不能行使好投票权涉及的一个问题就是,话语权不仅表现在投票上,中国能不能拿出好的建议来,能不能不断拿出让各方都接受的各种改革方案来,这才是真正的话语权。不要把话语权理解说“不”的权力。说出来把别人否了,可能解气,也会得到一些人的喝彩。但是如果你拿不出比别的国家更好的方案,或者你的方案并不能得到世界大多数国家的支持,没有任何建设性,可操作性,那就是不说白不说,但说了也白说。

什么是好的话语权呢?我认为,关键是要拿出对自己有利,而且大家大体上都能接受的可行的方案来。如果光顾自己一国的利益,肯定很难被人家接受。在新规则的制订中,很多方案都要拿出来比较。你如果拿不出一个比别人更好、各方都能接受的方案,到头来你就只好跟着别人走。
                                如何用好话语权
问:中国应该如何做才能用好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呢?
汤敏:毋容置疑,由于我们长期的闭关自守,在金融领域、市场经济上我们还是个新手。相对来说,我们的研究能力并不够,学者的水平也不如人家,这是我们的劣势。
  但是我们也有优势。我们是发展中国家,比西方的学者与官员更了解发展中国家的需要,更能理解发展中国家的利益所在。同时,由于我们的相对实力使得发达国家也不能小视中国的意见。我们对发达国家的思路也有一定的了解。如果做得好的话,我们有可能成为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之间意见沟通的桥梁,成为能协调双方的沟通者。在国际事务上我国的定位是做一个负责任的大国。负责任我认为指的就是要从全世界的角度考虑问题,要担当起维护世界和谐的责任来。不排除在短期内在个别的领域、个别的事情上我们吃一点小亏,吃一点短亏,让一让步,争取更大的利益与长期利益,。
  我们还有一个优势,这就是人力上的优势,特别是有集中力量办大事的组织动员优势。有些国际规则我们是不很熟悉,但是,我们有很多人。可以把问题分解了,每一条规则找好多人一起研究。国内的学者、银行家、企业家,还有大量的海外留学生,国际组织官员,都应该动员起来。这样在总体研究水平上我们的研究可能是弱势,但可以以集中兵力打歼灭仗的方式,在局部问题上、在我们认为是关键的问题上,保持我们的优势。
  所以,在这些重大机遇出现、在战略上的关键时候,我们应该要有机制创新。在这些重大问题上,不能靠政府几个官员关门研究,要有一种机制来发动社会的参与。由专门的机构来组织,建立一种机制,一个专题的政策研究体系。这些需要有一定的投入,国家应该拿出一些资源来。实际上社科基金、学校科研资金、各部委研究资金也都不少,如果把那些无用的、意义不大、低效的项目砍掉,集中整合一部分资源,就足以支付这些迫在眉睫的重大课题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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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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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2年毕业于武汉大学数学系,1984年赴美国伊里诺伊大学(University of Illinois at Urban Champaign)经济系学习;1989年获博士学位后被亚洲开发银行经济发展研究中心聘为经济学家,负责东亚经济、区域间经济合作、亚洲债务、亚洲金融市场方面的研究;2000年调到亚洲开发银行驻中国代表处任首席经济学家;2007年任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副秘书长。现任国务院参事室参事、友成企业家扶贫基金会常务副理事长,中国人民银行研究生部部务委员会副主席。 主要研究领域和著作:宏观经济分析,区域间经济合作、经济发展战略和国际金融业务,著有《亚洲成长三角区——区域间经济合作的一种新形式》(1994年牛津出版社出版)、《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泰国成长三角区—理论与实践》(1996年亚洲开发银行出版社出版)、《现代经济学前沿专题》一、二、三集 (1989年,1992年,1996年商务出版社出版),以及亚洲、中国宏观经济、部门经济、金融改革及教育改革等方面的论文百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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